2014年9月27日 星期六

夢:救命

  這是在平日走慣了的宿舍前。
  進入宿舍前,自然是必經的一道鐵門;之後是個宛若小型庭院的開放空間,放著兩張石桌、若干圓柱形石椅、並且一旁種了幾顆不甚茂盛的樹;正對著鐵門是裡頭最大的寢室,目前空無一人,右手邊由外而內依序是曬衣間及兩間寢室;中間那間正是我與其他同事共住的地方,分兩進,外頭是簡易的客廳。
  是的,放眼望去,一切都沒什麼不同。
  但夜晚吞噬了光華後,似乎連這樣的熟悉感也消逝了。
  站在台階前,伴著那一如往常點著的兩盞微弱電燈,我懷著幾許不安,緩緩步上階梯。
  忽然一道如刃一般的光芒滑過,隨即我倒在門前。
  痛極了的我勉力睜開眼盯著流芒消失的方向──那是條蛇。
  傷口處的麻癢感漸漸爬上全身,我感到四肢漸趨無力,只是口中呢喃著「救命」二字。
  我沒有大喊。可是我知道我雖然動彈不得,但那樣的力氣還是有的。
  或是為了面子?或是因為生性內向?或是其他緣故?
  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感覺到瀕臨死亡的空白逐漸佔據意識。
  身後傳來幾許沙沙聲響──那是腳步聲。
  我吃力地抬眼望去,那是同事回來了。
  但她只是瞪著驚懼的雙眼看著我,步伐顯得猶疑,毫未上前。
  我登時如墜冰窖,心中那求存的焰火已然熄滅。
  或許,是我心裡明白,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我能真正信任。
  隨著那火炎冷去淡去,我的身軀,亦如是。

2013年7月28日 星期日

「拋」

  夜半時分,在寢室門外卸下皎潔星月點綴的靛藍披風,我換下了身上的筆挺西裝。學校的停水情況,只能讓我無奈地用汗濕的手去搓揉我那一頭鋼絲絨頭髮,繼而嘆了口氣,癱坐在硬梆梆的木頭椅子上。
  謝師宴結束了。此刻的寢室雖然有另一位同學,盛宴之後的時刻總是令人備感空洞,也就讓空間滿溢著不約而同的沉默。檯燈與電腦螢幕的微光映在臉上,彷彿有些冰涼的觸感滑過,像是打從心底冒出的空虛。
  我的手輕輕摸過略見皺褶的西裝,想起剛剛那一聲嘆氣。
  是為了什麼呢?是因為一件事情的結束,還是因為另一件事情即將開始?
  想到在謝師宴前,花費了不少時間寫卡片,寫給對我人生有著不同影響的老師、同學們。再想到,宴席上歡騰而鼓舞的氣氛。再又想到,人生裡所謂的未來,已經越來越近。
  水還沒有來,是得等到明天了。房裡的冷氣早已將汗水吹乾,但那種黏膩的觸感還在、而頭髮也理所當然的還有著帥氣的造型。我愣看著電腦半晌,緩緩地站起身來,又將西裝給換穿了上去。
  大抵,是覺得,難得有這麼打扮的機會,照張相留念吧。
  然後我中指一滑,套上了象徵我們年班的期戒。
  擺起書,調整好燈光及相機的倒數跟曝光。
  按下快門──指示燈跳著閃起。
  留下了年少輕狂的過往。
  帶走,深邃的眼光。

「沉」

  自從知道成績的排序也已經過去幾個禮拜了,能選派的地方名單卻遲遲沒有出來。第一個選擇的我,可以說是能夠予取予求,只差自己要決定自己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該何去何從。
  開始工作之後,一切都會不同以往了吧。許多老師鼓勵我繼續念書,而身為我人生貴人的英文老師,更是鼓勵我往翻譯領域發展──正如我去年曾經考慮過的一樣。
  打開人生的藍圖,總覺得這已經是艘有點脫離掌握的船艘了。遲遲沒有完成的規劃也看不出什麼關於往後的端倪,有的只是自己對於退休生活之後的美好想像,中間的轟轟烈烈幾難窺伺。
  我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的呢?想起當初來到學校,除了經濟考量、晚年光景,我想還是有著挑戰自己的成分。或許,也有著最初對挺拔制服所象徵的榮耀而生的憧憬。
  之後呢?隨著四年在這個學校,能感覺到自己有點變化、卻又不是那麼多。老是還被認為國高中生的臉龐,如今已瘦下許多;自己仍舊是秉持著有些不能放棄的原則,卻變得更加孤僻而憤世。
  誰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呢。就跟沒有人知道以後會如何一樣。
  要去哪裡,卻是擺在前頭、不得不面對的選擇。
  臨到選職的前一天,晚上十一點,單位名單仍依然杳無蹤影。我的煩惱與焦躁也到了一個極限,當下決定還是給自己一點機會、挑戰與時間,到外島去開始我的職業生涯。撥了電話給母親,我如是說。
  劈頭便被反對,那聲音我聽出快哭出來了。那樣一句的「為什麼」、父親隱約傳來的一句「隨你的便」,好像又把我拉回四年前剛入學的時候。情景重現重疊,壓在心上的卻是比當年還要更深的失落。
  一直以來,好像總是被彼此的思想、處事之間差距推開成巨大的鴻溝。想得太多、說得太少的我,很難解釋──也疲於解釋。終究在十二點到兩點盯著熱騰騰名單的過程中,我還是選擇了一意孤行,在隔天瀰漫著迫人氣氛的教室中,於白板上的金門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執筆的手沒有顫抖,只覺得又是一件大事了結。似乎裝成大家口中的老神在在是我的強項,沒人見到、也沒人會理解我心中腦海的波濤洶湧與翻攪。縱然往後再談起,我想也是會這樣吧──沉著面孔、不置可否。
  人生走一步是一步,而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是一如往常,免不了往長遠的終點想去。想著以後許許多多的可能性,想著以後許許多多的不可能性。想著更多更多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這條路對我而言似乎很窄,只容得下我一個人,偶爾才會出現雙行道、有那並排並行的空間。回首看看,一路過來,好像都一直是這麼如此,在有著與他人迥異風景的路口,一個又一個的決定,我只能單獨判斷,然後相信自己沒錯。
  然而啊,自信不足,卻是我一直以來的問題。
  所以忍受著其實惶恐的心跳,我前行。
  直到何時這問題的答案,只能留白。

「飄」

  拆下了象徵舊身分的種種,別上了新身分的榮譽。心裡卻心知肚明,這不會是短期內的最後一次。畢竟,帶著台北的所有家當浩浩蕩蕩前往南部,就是為了往更遠的標的邁進。
  高雄的太陽比起台北,更酷烈了幾分。四年前,也是在這樣的陽光下跨過人生的那個門檻。再往前一步,又將跨過另一道。身邊的人,仍是當初的那些伙伴們──各在不同的地方經歷同中有異、異中有同的四年。
  在這個實質上所有人同聚一堂的時刻,有種突如其來的孤寂感。頗有〈葉子〉歌詞:「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那樣的實在矛盾。身旁這些人,或許過客、或許摯友,往後的路不論如何都只有一個人。
  砰啦──滿堂的人在司儀的引導下站起。
  這時我才明白,所謂的「內化」,是真正存在的。
  口中唱著以往覺得平凡的激昂歌曲、念著對我而言曾經顯得死板的眾多教條,此刻方深深覺得,能踏上這條特出之路,真的讓我的人生有所不同了。放在口袋、而後別上肩頭的一條金槓,此時別具意義。
  是未來。是我的職業。更是我的職責。
  大禮堂前,快門燈起、燈滅。
  但幕,才剛升起。

「浮」

  在機場的椅子上醒來。一如幾次前的慣例,在機場裡渡過了睡得還算不錯的一夜。清醒過來,我在廁所稍作梳洗,便拖著行李前往報到櫃台。再三檢察著機票、行程,就唯恐這趟第一次的單獨自由行出了什麼差錯。
  踏上這趟旅行的目的,我深知這次不是只是去玩那麼簡單。說穿了,大概只是想體會一下,自頭自尾規劃一件事情的感覺吧!回想起最初,這趟東京行做的功課確實很多──甚至還佔用到了一點準備考試的時間。
  然而事隔數月,這時想起當初的動機,我不禁失笑罵了自己一聲:
  我怎麼有種完全自己一個人去自助旅行啊。
  雖然明確上來說,有在日本唸書的朋友能充當導遊,不過幾十天前的膽大決定還真是讓我忍俊不禁。我的日文只會皮毛,而英文雖然不錯、但日本人的英文是出了名的口音濃重……出了名的難懂。
  呼。我吁口氣。
  機票從自助報到機裡滑出來,這出國的第一步算是真正完成了,忐忑的心也踏實了些。不論是機票、契約、住宿、行程等等,全部一手包辦,這時總算首見成果,讓之後的旅程有了能夠順利的感覺。
  沒錯啊。我邁步走向出境口。
  我就是想體會這樣為自己做決定的感覺。
  那種勇氣。
  然而,雖然事前做了這麼多準備,總還是有疏漏的地方──最常見的,當然就是迷路。時常拿著地圖顛來倒去,用著乍聽還算道地、但卻文法錯誤的「ここ、どちらでつが。」迷途問津。
  在東京比台灣南部嚴峻更多的烈陽下,我步行著踩出這趟旅程的所有留痕。那種能夠按著規劃順利走的感覺雖然實在,但經歷過尋找而抵達的所在,卻令人格外有種充實與感動。
  看著回程機上地上的點點光景,我想,人生或許也是這樣吧。

「定」

  返國隔日,再次回到學校,卻是在學生時代不會踏足的地方。正是因著如今的職位,才會來到這裡,學習未來所將面臨的種種。然而,卻仍舊有些懵懵懂懂,是因為仍舊處在一個「接受」而非「承擔」的位置吧。
  兩個禮拜說長不長。滿滿的課程塞滿了每一天,對於將來的職場的情緒逐漸變得複雜。以往的無知無覺、到而今有些惶恐、再到心底深處隱隱跳動著的興奮與摩拳擦掌。
  我曾自嘲,或許我是有病吧?有什麼好期待的。
  然而,這正是起飛的時候。
  正如同之前所說的:獨自承擔的人生旅途即將啟程。
  一樣,又在歌聲裡,我的心臟激烈的鼓動著。
  啊。是啊。我是為了什麼來到這裡的?
  為了經濟考量、為了晚年光景?
  不。自始至終,我是為了挑戰自己而來。
  邁出了這一步,考驗就要開始──長達二十年的考驗。
  仍然惶惑、仍然憂懼。
  ……仍然,有所堅持。
  挑戰自己的極限吧,追求自己的信念吧。
  那亙長久遠的張橫渠四句,就是人生的最高理想: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我,銘記於心。

2013年6月15日 星期六

疾風燚─艾克萊特克斯─青天之影 第二章─勇者凱希斯


艾克萊特克斯─青天之影 第二章─勇者凱希斯

  重生後的駱國洪成為了那個世界的「赫買爾人」,在「狩銀」成為了「狩獵者」,接下了討伐強盜的任務,另一方面,「破壞神艾克萊」也沒有放過駱國洪,給了他一個殺人任務,目標是公爵甘吉予。然後,他在前往了目的地的路上碰到了「莫買爾人」的「勇者」凱希斯。

  其實到目前為止,這篇作品的主軸仍不明顯。是如同夫人所說,以駱國洪的變化做為主軸?或者是在之後的篇章會有不同的發展?這是很令人好奇的。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由於駱國洪身處的世界是完全架空的,也因此,這裡自然少不了對這世界的介紹──藉由凱希斯之口。

  事實上這世界與駱國洪原先所在的世界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物質上或許有──但人性卻都是不變的。弱肉強食、族群之間的紛爭、為了宗教信仰爭執……等等,或許是想透過這樣的對照,來讓死過一次的駱國洪,用旁觀者的透澈角度,重新檢視這個與「現實」相去不遠的世界。

  這裡同時要對兔子將這架空世界,建立成如此完整架構所費的心思感到佩服。不管是裡頭所住的人種、各人種的信仰、不同族群的服飾、彼此相異的生活性質……等等這些,都讓人容易將這個世界的樣貌建立起來,在抽離現實的同時,卻又在其中見到與現實相似的真實感。

  而凱希斯可以說是這個文章所出現的第二個重要角色。年紀輕輕的她為什麼會成為勇者?而勇者所謂「殺死魔王」的使命又是怎麼樣的?勇者這樣的職務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這些也是誘發人繼續閱讀的情節。另外,從她與駱國洪的相處中可以看到,對於自己的身分她十分自豪,而這樣的她會與身為「風之民」、「狩獵者」的駱國洪有什麼樣的互動,同樣期待。

  駱國洪身為十分自由的狩獵者,不論是會變成像「獵人」那樣的職業、或是有其他可能,都替這個故事留存了非常大的任意發揮空間。而在這個過程中,對於駱國洪重生的原因、艾克萊的企圖、凱希斯的角色,在往後的劇情中會是如何,就等兔子慢慢揭曉了!

2013年6月13日 星期四

郢渟─年復一年(二)


年復一年(二)

  失戀了──這個在校園生活裡看起來頗為單純的話題,卻因為性別而有了其特殊性。原來,呂苡欣喜歡上的是女生。而為此煩惱的她,找上了同樣是女生的籃球隊友蕭智平討論。兩人看似平穩的對話下,隱隱藏著那種淡淡的不甘心、傷心、痛苦。而蕭智平幾句淡定的回答也讓這段對話有些看起來好笑的地方。

  阿熊似乎希望透過這篇文章來很單純的傳達同性之間的情感,也或許只是更單純的,就只是一個故事。同樣,那種流暢的文筆與帶點幽默諷刺的筆法讓這段文章看起來很輕鬆,但隨性之外,一樣有著讓人注意的情感流動。

  文章開頭的標楷體文字一樣很搶眼,有種替文章畫龍點睛的感覺。不管是兩位主角、或是呂苡欣與她的前女友……角色們之間的情感與關係變化與發展,是非常令人期待的。

  目前篇幅仍短,還可以說是故事正在開頭,慢慢展開。至於會是什麼面貌,就期待熊能一期又一期的多多替我們解答了!

2013年6月12日 星期三

「正」

  小時候,我總相信著正義與公平的存在。
  不知道是因為受到什麼影響,還是天性如此。
  或許皆有吧!
  從嚮往帥氣騎著重機的警察、到拿著三尺冷鋒的俠客。
  我期許自己也能成為這樣的存在。
  所以,從前至今,我最想當的就是警察、法官、檢察官。
  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我漸漸意識到這並不容易。
  並不容易──但總是有可能。雖然現實很現實。
  我還堅持著那心中的一點點執著。
  在做事上,秉持著嚴正的原則;在做人上,堅定著剛直的意念。
  而這個學期的職務,卻是一切令人寒心的開始。
  雖然總體而言是個虛銜,但這個職務擁有調查權──簡單來說,就是檢察官。查詢調查案件、做出公正的評斷、乃至於適當的處罰。
  後來我發現,這不過是個棋子。
  太多操弄的空間了。
  人與人的關係重要嗎?重要,因為這就是所有敗壞的開始。
  當被要求做假、我還能說什麼?──當對方又是你的上級?
  或許,從某個角度出發而言,沒錯,這是裁量減刑,給當事者一個重新出發、改過自信的機會。
  坦白說,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妥。雖然,這與規定不同。
  但讓我噁心的,是一個上級居然憑著自己的喜好、憑著彼此關係的親疏,來決定不同當事人的處罰該是如何。
  同樣一件事情,在經過操作下,犯了同一個錯誤的兩個人,居然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結果。
  然後我什麼都不能做。
  只能服從。
  一丘之貉──這是閃過我腦海的第一個詞彙。這麼說,或許還太客氣了些。
  這是能服從的事情嗎?
  扭曲公平、捨棄公正,這樣的事情是可以忍受的嗎?
  我曾經想過,要向更高層的上級反應。
  這樣告發自己的上級?我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終究我沒有那種膽氣。
  厭惡容許這樣醜惡存在的環境。
  更厭惡這樣沒有道德勇氣的自己。
  我笑了自己很久,覺得悲哀。
  因為我想起,這麼做的上級前一陣子才當選全國楷模。
  因為我又想起了《波麗士大人》。
  做人是不是都這樣無奈?還是我們能選擇?
  我只能笑,然後讓自己埋入心灰與心寒。
  我仍舊相信。
  而這樣凜冽的寒風與絕望會時時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