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28日 星期日

「拋」

  夜半時分,在寢室門外卸下皎潔星月點綴的靛藍披風,我換下了身上的筆挺西裝。學校的停水情況,只能讓我無奈地用汗濕的手去搓揉我那一頭鋼絲絨頭髮,繼而嘆了口氣,癱坐在硬梆梆的木頭椅子上。
  謝師宴結束了。此刻的寢室雖然有另一位同學,盛宴之後的時刻總是令人備感空洞,也就讓空間滿溢著不約而同的沉默。檯燈與電腦螢幕的微光映在臉上,彷彿有些冰涼的觸感滑過,像是打從心底冒出的空虛。
  我的手輕輕摸過略見皺褶的西裝,想起剛剛那一聲嘆氣。
  是為了什麼呢?是因為一件事情的結束,還是因為另一件事情即將開始?
  想到在謝師宴前,花費了不少時間寫卡片,寫給對我人生有著不同影響的老師、同學們。再想到,宴席上歡騰而鼓舞的氣氛。再又想到,人生裡所謂的未來,已經越來越近。
  水還沒有來,是得等到明天了。房裡的冷氣早已將汗水吹乾,但那種黏膩的觸感還在、而頭髮也理所當然的還有著帥氣的造型。我愣看著電腦半晌,緩緩地站起身來,又將西裝給換穿了上去。
  大抵,是覺得,難得有這麼打扮的機會,照張相留念吧。
  然後我中指一滑,套上了象徵我們年班的期戒。
  擺起書,調整好燈光及相機的倒數跟曝光。
  按下快門──指示燈跳著閃起。
  留下了年少輕狂的過往。
  帶走,深邃的眼光。

「沉」

  自從知道成績的排序也已經過去幾個禮拜了,能選派的地方名單卻遲遲沒有出來。第一個選擇的我,可以說是能夠予取予求,只差自己要決定自己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該何去何從。
  開始工作之後,一切都會不同以往了吧。許多老師鼓勵我繼續念書,而身為我人生貴人的英文老師,更是鼓勵我往翻譯領域發展──正如我去年曾經考慮過的一樣。
  打開人生的藍圖,總覺得這已經是艘有點脫離掌握的船艘了。遲遲沒有完成的規劃也看不出什麼關於往後的端倪,有的只是自己對於退休生活之後的美好想像,中間的轟轟烈烈幾難窺伺。
  我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的呢?想起當初來到學校,除了經濟考量、晚年光景,我想還是有著挑戰自己的成分。或許,也有著最初對挺拔制服所象徵的榮耀而生的憧憬。
  之後呢?隨著四年在這個學校,能感覺到自己有點變化、卻又不是那麼多。老是還被認為國高中生的臉龐,如今已瘦下許多;自己仍舊是秉持著有些不能放棄的原則,卻變得更加孤僻而憤世。
  誰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呢。就跟沒有人知道以後會如何一樣。
  要去哪裡,卻是擺在前頭、不得不面對的選擇。
  臨到選職的前一天,晚上十一點,單位名單仍依然杳無蹤影。我的煩惱與焦躁也到了一個極限,當下決定還是給自己一點機會、挑戰與時間,到外島去開始我的職業生涯。撥了電話給母親,我如是說。
  劈頭便被反對,那聲音我聽出快哭出來了。那樣一句的「為什麼」、父親隱約傳來的一句「隨你的便」,好像又把我拉回四年前剛入學的時候。情景重現重疊,壓在心上的卻是比當年還要更深的失落。
  一直以來,好像總是被彼此的思想、處事之間差距推開成巨大的鴻溝。想得太多、說得太少的我,很難解釋──也疲於解釋。終究在十二點到兩點盯著熱騰騰名單的過程中,我還是選擇了一意孤行,在隔天瀰漫著迫人氣氛的教室中,於白板上的金門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執筆的手沒有顫抖,只覺得又是一件大事了結。似乎裝成大家口中的老神在在是我的強項,沒人見到、也沒人會理解我心中腦海的波濤洶湧與翻攪。縱然往後再談起,我想也是會這樣吧──沉著面孔、不置可否。
  人生走一步是一步,而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是一如往常,免不了往長遠的終點想去。想著以後許許多多的可能性,想著以後許許多多的不可能性。想著更多更多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這條路對我而言似乎很窄,只容得下我一個人,偶爾才會出現雙行道、有那並排並行的空間。回首看看,一路過來,好像都一直是這麼如此,在有著與他人迥異風景的路口,一個又一個的決定,我只能單獨判斷,然後相信自己沒錯。
  然而啊,自信不足,卻是我一直以來的問題。
  所以忍受著其實惶恐的心跳,我前行。
  直到何時這問題的答案,只能留白。

「飄」

  拆下了象徵舊身分的種種,別上了新身分的榮譽。心裡卻心知肚明,這不會是短期內的最後一次。畢竟,帶著台北的所有家當浩浩蕩蕩前往南部,就是為了往更遠的標的邁進。
  高雄的太陽比起台北,更酷烈了幾分。四年前,也是在這樣的陽光下跨過人生的那個門檻。再往前一步,又將跨過另一道。身邊的人,仍是當初的那些伙伴們──各在不同的地方經歷同中有異、異中有同的四年。
  在這個實質上所有人同聚一堂的時刻,有種突如其來的孤寂感。頗有〈葉子〉歌詞:「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那樣的實在矛盾。身旁這些人,或許過客、或許摯友,往後的路不論如何都只有一個人。
  砰啦──滿堂的人在司儀的引導下站起。
  這時我才明白,所謂的「內化」,是真正存在的。
  口中唱著以往覺得平凡的激昂歌曲、念著對我而言曾經顯得死板的眾多教條,此刻方深深覺得,能踏上這條特出之路,真的讓我的人生有所不同了。放在口袋、而後別上肩頭的一條金槓,此時別具意義。
  是未來。是我的職業。更是我的職責。
  大禮堂前,快門燈起、燈滅。
  但幕,才剛升起。

「浮」

  在機場的椅子上醒來。一如幾次前的慣例,在機場裡渡過了睡得還算不錯的一夜。清醒過來,我在廁所稍作梳洗,便拖著行李前往報到櫃台。再三檢察著機票、行程,就唯恐這趟第一次的單獨自由行出了什麼差錯。
  踏上這趟旅行的目的,我深知這次不是只是去玩那麼簡單。說穿了,大概只是想體會一下,自頭自尾規劃一件事情的感覺吧!回想起最初,這趟東京行做的功課確實很多──甚至還佔用到了一點準備考試的時間。
  然而事隔數月,這時想起當初的動機,我不禁失笑罵了自己一聲:
  我怎麼有種完全自己一個人去自助旅行啊。
  雖然明確上來說,有在日本唸書的朋友能充當導遊,不過幾十天前的膽大決定還真是讓我忍俊不禁。我的日文只會皮毛,而英文雖然不錯、但日本人的英文是出了名的口音濃重……出了名的難懂。
  呼。我吁口氣。
  機票從自助報到機裡滑出來,這出國的第一步算是真正完成了,忐忑的心也踏實了些。不論是機票、契約、住宿、行程等等,全部一手包辦,這時總算首見成果,讓之後的旅程有了能夠順利的感覺。
  沒錯啊。我邁步走向出境口。
  我就是想體會這樣為自己做決定的感覺。
  那種勇氣。
  然而,雖然事前做了這麼多準備,總還是有疏漏的地方──最常見的,當然就是迷路。時常拿著地圖顛來倒去,用著乍聽還算道地、但卻文法錯誤的「ここ、どちらでつが。」迷途問津。
  在東京比台灣南部嚴峻更多的烈陽下,我步行著踩出這趟旅程的所有留痕。那種能夠按著規劃順利走的感覺雖然實在,但經歷過尋找而抵達的所在,卻令人格外有種充實與感動。
  看著回程機上地上的點點光景,我想,人生或許也是這樣吧。

「定」

  返國隔日,再次回到學校,卻是在學生時代不會踏足的地方。正是因著如今的職位,才會來到這裡,學習未來所將面臨的種種。然而,卻仍舊有些懵懵懂懂,是因為仍舊處在一個「接受」而非「承擔」的位置吧。
  兩個禮拜說長不長。滿滿的課程塞滿了每一天,對於將來的職場的情緒逐漸變得複雜。以往的無知無覺、到而今有些惶恐、再到心底深處隱隱跳動著的興奮與摩拳擦掌。
  我曾自嘲,或許我是有病吧?有什麼好期待的。
  然而,這正是起飛的時候。
  正如同之前所說的:獨自承擔的人生旅途即將啟程。
  一樣,又在歌聲裡,我的心臟激烈的鼓動著。
  啊。是啊。我是為了什麼來到這裡的?
  為了經濟考量、為了晚年光景?
  不。自始至終,我是為了挑戰自己而來。
  邁出了這一步,考驗就要開始──長達二十年的考驗。
  仍然惶惑、仍然憂懼。
  ……仍然,有所堅持。
  挑戰自己的極限吧,追求自己的信念吧。
  那亙長久遠的張橫渠四句,就是人生的最高理想: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我,銘記於心。

2013年6月15日 星期六

疾風燚─艾克萊特克斯─青天之影 第二章─勇者凱希斯


艾克萊特克斯─青天之影 第二章─勇者凱希斯

  重生後的駱國洪成為了那個世界的「赫買爾人」,在「狩銀」成為了「狩獵者」,接下了討伐強盜的任務,另一方面,「破壞神艾克萊」也沒有放過駱國洪,給了他一個殺人任務,目標是公爵甘吉予。然後,他在前往了目的地的路上碰到了「莫買爾人」的「勇者」凱希斯。

  其實到目前為止,這篇作品的主軸仍不明顯。是如同夫人所說,以駱國洪的變化做為主軸?或者是在之後的篇章會有不同的發展?這是很令人好奇的。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由於駱國洪身處的世界是完全架空的,也因此,這裡自然少不了對這世界的介紹──藉由凱希斯之口。

  事實上這世界與駱國洪原先所在的世界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物質上或許有──但人性卻都是不變的。弱肉強食、族群之間的紛爭、為了宗教信仰爭執……等等,或許是想透過這樣的對照,來讓死過一次的駱國洪,用旁觀者的透澈角度,重新檢視這個與「現實」相去不遠的世界。

  這裡同時要對兔子將這架空世界,建立成如此完整架構所費的心思感到佩服。不管是裡頭所住的人種、各人種的信仰、不同族群的服飾、彼此相異的生活性質……等等這些,都讓人容易將這個世界的樣貌建立起來,在抽離現實的同時,卻又在其中見到與現實相似的真實感。

  而凱希斯可以說是這個文章所出現的第二個重要角色。年紀輕輕的她為什麼會成為勇者?而勇者所謂「殺死魔王」的使命又是怎麼樣的?勇者這樣的職務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這些也是誘發人繼續閱讀的情節。另外,從她與駱國洪的相處中可以看到,對於自己的身分她十分自豪,而這樣的她會與身為「風之民」、「狩獵者」的駱國洪有什麼樣的互動,同樣期待。

  駱國洪身為十分自由的狩獵者,不論是會變成像「獵人」那樣的職業、或是有其他可能,都替這個故事留存了非常大的任意發揮空間。而在這個過程中,對於駱國洪重生的原因、艾克萊的企圖、凱希斯的角色,在往後的劇情中會是如何,就等兔子慢慢揭曉了!

2013年6月13日 星期四

郢渟─年復一年(二)


年復一年(二)

  失戀了──這個在校園生活裡看起來頗為單純的話題,卻因為性別而有了其特殊性。原來,呂苡欣喜歡上的是女生。而為此煩惱的她,找上了同樣是女生的籃球隊友蕭智平討論。兩人看似平穩的對話下,隱隱藏著那種淡淡的不甘心、傷心、痛苦。而蕭智平幾句淡定的回答也讓這段對話有些看起來好笑的地方。

  阿熊似乎希望透過這篇文章來很單純的傳達同性之間的情感,也或許只是更單純的,就只是一個故事。同樣,那種流暢的文筆與帶點幽默諷刺的筆法讓這段文章看起來很輕鬆,但隨性之外,一樣有著讓人注意的情感流動。

  文章開頭的標楷體文字一樣很搶眼,有種替文章畫龍點睛的感覺。不管是兩位主角、或是呂苡欣與她的前女友……角色們之間的情感與關係變化與發展,是非常令人期待的。

  目前篇幅仍短,還可以說是故事正在開頭,慢慢展開。至於會是什麼面貌,就期待熊能一期又一期的多多替我們解答了!

2013年6月12日 星期三

「正」

  小時候,我總相信著正義與公平的存在。
  不知道是因為受到什麼影響,還是天性如此。
  或許皆有吧!
  從嚮往帥氣騎著重機的警察、到拿著三尺冷鋒的俠客。
  我期許自己也能成為這樣的存在。
  所以,從前至今,我最想當的就是警察、法官、檢察官。
  但,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我漸漸意識到這並不容易。
  並不容易──但總是有可能。雖然現實很現實。
  我還堅持著那心中的一點點執著。
  在做事上,秉持著嚴正的原則;在做人上,堅定著剛直的意念。
  而這個學期的職務,卻是一切令人寒心的開始。
  雖然總體而言是個虛銜,但這個職務擁有調查權──簡單來說,就是檢察官。查詢調查案件、做出公正的評斷、乃至於適當的處罰。
  後來我發現,這不過是個棋子。
  太多操弄的空間了。
  人與人的關係重要嗎?重要,因為這就是所有敗壞的開始。
  當被要求做假、我還能說什麼?──當對方又是你的上級?
  或許,從某個角度出發而言,沒錯,這是裁量減刑,給當事者一個重新出發、改過自信的機會。
  坦白說,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妥。雖然,這與規定不同。
  但讓我噁心的,是一個上級居然憑著自己的喜好、憑著彼此關係的親疏,來決定不同當事人的處罰該是如何。
  同樣一件事情,在經過操作下,犯了同一個錯誤的兩個人,居然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結果。
  然後我什麼都不能做。
  只能服從。
  一丘之貉──這是閃過我腦海的第一個詞彙。這麼說,或許還太客氣了些。
  這是能服從的事情嗎?
  扭曲公平、捨棄公正,這樣的事情是可以忍受的嗎?
  我曾經想過,要向更高層的上級反應。
  這樣告發自己的上級?我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終究我沒有那種膽氣。
  厭惡容許這樣醜惡存在的環境。
  更厭惡這樣沒有道德勇氣的自己。
  我笑了自己很久,覺得悲哀。
  因為我想起,這麼做的上級前一陣子才當選全國楷模。
  因為我又想起了《波麗士大人》。
  做人是不是都這樣無奈?還是我們能選擇?
  我只能笑,然後讓自己埋入心灰與心寒。
  我仍舊相信。
  而這樣凜冽的寒風與絕望會時時提醒。

夢:未接來電

  等我注意到的時候,手機上面已經不知何時多了一通未接來電。
  是個沒有顯示的號碼。
  這時我腦中忽然閃過了「追殺」這個字眼,還有「黑衣組織」。
  然後失笑。
  這是想太多了,不過就是通未接來電不是嗎?
  我搖搖頭,把手機擺到一旁,不再去多想。
  然而,總有一種不安的直覺,隱隱刺激著我。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第二天,事情就像昨天一樣詭異。
  等我注意到之時,手機上,又是一通未接來電。
  仍舊是未顯示來電。
  這時,心中的警鐘已然響起。
  深吸口氣,我沉穩自己的心情,按下了回撥鍵。
  螢幕上赫然跳出我的個人資料──
  生日、出生地、興趣、學校、朋友、家人……
  宛如,屬於我的人生記錄簿。
  我感覺到冷汗涔涔流出。
  我直覺這是詐騙,可是又有些地方不對勁。
  顧不得已經接近上課時間,我隨即來到電腦前,開啟瀏覽器。
  在Google首頁打入關鍵字,我在PPT上的文章找到了相關資料。
  我並不是第一個有這種經驗的人。而這確實是詐騙沒錯。
  我暗自鬆了口氣。還好。
  老弟這時從樓上下來了,看我仍在電腦前,便走到我身旁,催促我準備出門到學校。
  老弟的話並沒干擾我輕鬆的心情,我隨口應了一聲,關上電腦。
  與老弟往樓梯走去,我再次拿起手機,準備撥打165
  這時手機螢幕突然閃爍了一下。
  我皺起眉頭,不祥的預感隨著那異常投入湖中而漣漪擴散。
  老弟開始不耐煩的碎碎念──老媽怎麼還不來?
  我一驚,好像有什麼連結上了。
  我開始大吼著老媽,聲音在樓梯間碰撞,貫通整棟房。
  可是沒有回應。
  老弟也感覺到不對,連忙跑上樓去看。
  沒有人。
  就這樣,消失了……

夢:她的離去

  煙霧瀰漫,在身週盤繞成捲捲疊雲。
  我揮手,撥開迷霧,探身前走──睜眼。
  啊,原來,這是處在夢中的迷茫。
  思緒宛如撥雲見日漸漸清晰,我意識到自己從睡眠中醒來。
  而我是枕在一個人──一個少女──的膝上。
  我暗暗深吸口氣,把眼睛又悄悄闔了回去。
  那少女並沒有察覺我醒來了。
  接著只感覺到她輕輕地將纖細的手指滑過我的臉頰,口中喃喃低語。
  我只是閉著眼,感受她小心卻又肆意的溫柔撫觸。
  「吶,你什麼時候要醒來呀?」她柔軟的聲音開口,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微微動了一下,卻馬上忍住自己回答的衝動。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是在等待什麼?還是在逃避什麼?
  她叨叨絮絮了一會兒,時而拍拍我的頭髮、時而戳戳我的臉頰、時而勾勾我的下巴,自顧自地說著近來情形……
  還有,她多想我。
  我聽見自己的呼吸急促了數拍,跟心跳雜杳成混亂。
  可我仍舊沒有動。
  ──我不知道為什麼。真的不知道。
  她又講了許久,終於停下來,嘆了口氣。
  然後,她慢慢將我的頭移到地上,站起身。
  我聽見腳步聲離去。
  我看見眼前一個視窗。
  好感度。而上面的格子向下崩落了一格。
  彷彿我的心碎成片片。
  不,別走,別走──
  我的眼倏忽睜開,卻依然吐不出隻字半語。
  只能目送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愣住了。
  縱然只有背影,我還是認出她了。
  她,正是那個少女。
  圍著圍巾的少女。
  ──說會等我的少女……

夢:高塔之會

  夜幕深沉。
  城市的鋼筋水泥在黑暗中隱沒,萬華燈火是晚上唯一的風景。
  我站在高塔上俯視著底下,遠邊大橋與腳邊道路上的流光點點。
  眺望一會兒,我開始往反方向的高塔移動,卻出乎意料碰到了同學。
  「嘿!你怎麼在這裡?」她有點訝異,問道。
  我聳聳肩,代替我對這個自己也不明白的問題的回答。
  「你也是來唱歌的?班長也來了呢!」她又說。
  「喔?」聽到這邊反而是我有點驚訝了。「哪裡?」
  「從這裡走過去!」她指著我原先要走的路。
  我微一頷首當作感謝跟道別,便走了過去。
  這條路上似乎在我遇上同學之後,開始有了不同的風景。
  走道變得寬敞、並擺上了椅子,許多人坐在上面,手持酒杯歡快地聊著。
  而同時本來灰沉的燈光也繽紛起來,將廊內染上了紅綠交錯的色彩。
  走道盡頭,本來的高塔也已經不同了。
  炫彩燈球轉著、人們穿梭來去,滿室嘈雜。
  我走到高塔最深處。相對安靜的此處,窗前站著一個人。
  比人還高的玻璃映出這人的身影,雖看不清楚長相,可是心底確定了。
  沒錯,這是我要找的人──

2013年5月29日 星期三

夢:她

  背著翅膀,我在飛翔。
  眼前是一片一望無垠的天空。霧氣靄靄,雲煙繚繞。
  隱約可見底下的風景,綠是山脈、藍是深海、灰是城市。
  我凝望卻不佇足。我知道我的目的地。
  是個很遠的地方,但在那之前,我還有一個所在該去。
  是的,她──就在不遠的前方。
  重重穿越,我向上一飛、寧定、然後悄悄落下。
  走過短窄的廊道,我來到一個房間前。
  房間比外表看起來大上許多,裡頭卻是露天的,既有隱私、也是開放。
  她圍著很長的圍巾、身著長裙,跪坐在床邊,仰望著天空。
  我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卻很快的沉落。
  我該告訴她嗎?可我又是這樣的……缺陷。每個月,我總會有幾天……
  這樣……好嗎?
  「你來了。」她似是聽見我的腳步聲了,垂下頭來衝著我柔柔一笑。
  我隨意應了一聲,在她身旁盤腿坐下,收起我的翅膀。
  她叨叨絮絮地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我只是靜靜聽著,細細感受心臟的微微暖流、還有尖銳的痛感。
  她見我許久都不說話,也慢慢歇下了話聲,低下了頭。
  我更是不知要如何開口,硬是忍下了脫口而出的衝動。
  「你……」她突地又說話了,話聲很低:「要走了嗎?」
  我點點頭,迴避她的目光。
  「我吶……」她的手緩緩放上我的,讓我不禁顫抖了一下,而她也顯然感受到了。「有一句話,一直想跟你說……很久、很久了……可是現在,我好像……有些,能夠說出來了呢……」
  我對她的舉動跟話語感到驚詫,卻只能繼續保持沉默,仔細傾聽她漸趨微弱的聲音。
  「如果是你……如果一個月只有一次……」她深吸口氣,纖細的手掌攀上我的肩。隱約,我發現,她似乎也正微微顫抖著。「我想,我想……沒有關係的……如果是你……」隨著她的話句,她的手指漸漸蜷緊。
  然後,她慢慢地、溫柔地將我推倒在一旁的床上。
  圍巾末端自她的脖頸垂下,輕輕拂過我的胸膛,讓我感覺到,我們是如此貼近對方。
  她清秀的臉蛋緩緩湊進,雙唇微張,彷彿正吐出婉轉細語。
  圍巾仍舊垂著,此刻卻宛如帷幕,隔開了我們彼此。

2013年4月28日 星期日

夢:火車、工廠

  又是出發的時候了。
  身處新大陸,彷彿能在腦中繪出世界地圖,就像遊戲那樣。
  啊啊──目的地在這裡。
  我迅速地透過隱約浮出的影像確認。
  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麼要去那裡,也不知道那裡有些什麼。
  沒有多想,我逕直走向車站。
  正好,停靠著的這班火車就是往那裡的呢。
  關門提示音忽然響起,我連忙快步踏上。
  進了車廂,火車裡頭的座位配置就像台鐵那般,更帶著一點同樣的陳舊。
  擺下背包,我隨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以往,會暈車的我一上車總是充滿睡意,然而今天沒有。
  火車駛過鐵軌的搖晃晃動著我的身體,卻意外地毫無不適感。
  看板上並沒有顯示多久會到達目的地,我漫無目的地等著。
  車子忽然停了。
  照理說,是沒那麼快到才對……
  喀啦啦──
  車門打開,一批旅客湧上。
  當中居然不乏我的朋友。
  我向他們打了招呼,聊了起來。
  眼角餘光卻突然略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母親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我連忙中斷談話,下了車,快步到她面前。
  我不太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只是知道自己在催她回去。
  而母親不斷同我爭執,最後終於還是聽了我的話退讓了。
  關門提示音又響起了──這車停得雖久,卻終究還是會繼續開的。
  車子緩緩地開始開動,卻居然是往回。
  我一愣,隨即隱約看見交錯的鐵軌那方駛來了另一輛火車。
  我不再多說,丟下道別,兩步併三步的跳上新來的列車末端。
  母親目送著我離去,口裡大喊著的話盡數被火車的啟動聲響蓋過。
  我隨意揮了幾下手,離開尾端車廂的外部欄杆,開門進了車廂。
  裡面沒什麼人,我一樣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同樣,沒注意外頭的風景,只是發著呆。
  恍恍惚惚,列車又停了。這次是真的到終點站了。
  我下了車,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間空間廣闊的工廠。十分空蕩,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物品。
  唯一的例外,是從極高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一個大鐵鉤。
  鐵鉤的最上端是鐵鍊,再來是筒狀部分,最後才是鉤子。雖然鍊子頗長,但比起屋頂的高度顯然還有一段甚大的差距,離地仍頗為遙遠。
  正在我納悶的時候,旁邊陰影處走出了兩個身穿白袍的人。
  他們朝著我說明了我來這裡的目的,又指指旁邊牆上鐵鉤的開關──很普通的拉桿,一根鐵桿鑲著紅色圓頭。
  等到我回過神的下一刻,我人已經在鐵鉤上了,單手抓著鐵鉤鉤子。不對,還是我在下面呢?還是都是?我有點分不清楚。
  下面的人──我不是很清楚裡頭是否也包括「我」──大喊著,然後掛在鐵鉤上我的開始把不知何時掛在鉤上的數個鐵塊脫鉤。
  呼──砰!
  伴隨著鐵塊破風聲而來的是其落地的巨響,激出漫天火花。
  隱約還記得險險躲過鐵塊,在身旁散落一地的碎片與迸發的火光。
  等等,我是在上面呢還是?
  再來!下頭人喊。沒有多想的我照做。呼──砰!呼──砰!
  我似乎是下不來了,我突然想。
  不過,或許我本來就在下面,下不下不似乎也是無所謂。
  突然,我看見載我來的那班火車又向這裡駛來了。
  火車停下。
  自外頭射入的地上陽光出現陰影。
  工廠門口,走進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