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好!」一名青年右手迅速上舉朝眼前人行禮,雙腳同時用力一併,在皮鞋後跟上敲出了清脆的喀答聲響,與他爽朗而精神抖擻的問早一般幹勁十足;而他的身軀直挺挺站立著,讓他身上的淺藍制服看來格外筆挺。
「那個,」那位被青年稱為「前輩」的女子臉有些微紅,噗哧掩嘴失笑,擺了擺手道:「你不用叫我前輩啦,我也不過大你兩、三歲,怪難為情的。」她同樣一身藍色系的制服,卻是穿著及膝短裙。
「這是應有的禮貌!」青年放下了手,大聲地答道:「更何況往後幾個月,還得麻煩前輩教導許多事務!」
這裡是某某分局,正是警察的基層機關,青年則是今年方剛自警察專科學校畢業的菜鳥警員。這裡是他第一個調派的單位,而眼前的女子是他的指導先進,也難怪才脫離學生不久的青年對她畢恭畢敬。
「唉唷,就說了不要那麼正式嘛……」那女子對於這樣被人對待似乎還不甚習慣,卻對青年質樸的堅決態度沒轍,只好不好意思道:「那個、不然,就叫我學姐好啦。」
「報告學姐,是!」青年身子站得更直,中規中矩地答道。
「那個,學弟,你叫什麼名字呀?」女子還有點處於青年正經舉止帶來的不適應之中,只能問了個最簡單的問題。
「報告學姐,學弟新羅!」青年回答,中氣十足。
「嗯,新羅學弟,歡迎你來到我們這裡。」學姐靦腆笑著,伸出手表示歡迎,不意外地迎來新羅有點用力過頭的回握。她抽回手掌,又微微笑道:「我們這邊很小,大家就像家人,也都跟你一樣對工作充滿熱誠,你也不要太過見外了喔!」
「是!」新羅露出了一抹燦爛的微笑,滿臉的興奮與期待讓他五官端正的臉龐看起來洋溢著宛如陽光般的爽朗熱力。
「那麼,我帶你去認識一下環境吧!」學姐起身。
「是!」
噠噠噠──
高跟鞋跟皮鞋的步伐聲交錯回響在走廊裡。
「這裡是鑑識科。」
「學長好!」
「喔喔,新面孔哪!歡迎歡迎。」
「喔!終於有新人可以壓榨了啊!」
「大陳學長,你胡說什麼啊。」
「咦?我沒說錯啊──」
「這裡是重大犯罪科。」
「學長好!」
「我說小蕾,妳要帶他啊?」
「對啊,學長。」
「嘖,小子,算你好運,你知不知道小蕾她啊──等等,我還沒說完,別急著走哇!」
「學、學姐!」
「別理他!」
「喂,小子,你從今天起就是本局男性的公敵囉──」
新羅與學姐一路走到了四樓,卻只是停在樓梯口,並不上去。
「這樓層是局裡的高層長官辦公室,」學姐解釋道:「平常沒事的話,這兒是不會有什麼人來的。」
新羅探頭一看,果然走廊空蕩蕩的,毫無人影,更有一種逼人的氣息直直壓迫過來,讓人頗有不舒服的感覺。
學姐顯然也不想久待,隨意地講解一下,便領著他下樓了。
臨走前,新羅回首一看。
走廊空洞的影像,就這麼烙印在他腦中。
兩個月過去,新羅對於日常的行政事務已經頗為上手,局裡的同仁都對他很親切,更讓他能夠迅速地適應。這日他在櫃台輪班,看見了一名染著紅髮的女子走進局裡,便親切地向她打了聲招呼。
那女子微笑回應過後,便直驅而入。
新羅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其實他不太清楚她是誰,只是常常在局裡見到──似乎是名記者,誰知道呢。他倒也沒多去注意,只依稀了解她跟局裡許多學長、甚至是高層長官相熟。
事實上,他還掛心著更重要的事情,也根本沒有多餘心思能放在這兒。數日前,局裡追蹤到了一匹重大罪犯的根據地,第一次攻堅的結果,卻是數員警員被俘。今日正是第二次攻堅,局裡上上下下,除了高層長官之外,幾乎可說是只剩下他與學姐了。
不知道那頭怎麼樣了──新羅握著傳來雜訊聲響的無線電,心想。
「成功了!成功了!」突然一陣沙啞嗓音伴著嘈雜聲從無線電傳出。新羅跳了起來,急奔到局裡的監視電視牆。正中央的螢幕緩緩現出那頭影像,正是攻堅的學長朝著鏡頭打手勢示意。
「五分鐘後回到局裡!」無線電再度傳來聲音。
太好了!新羅心下一振奮,比了個拇指向上的手勢。這時,靠近邊緣的監視器裡卻顯現出奇怪的畫面,卻是學姐在急急地奔過走廊。看那位置,似乎是朝著四樓而去。
「新羅!」無線電這回傳出的是學姐的聲音,帶著模糊不安的隱隱焦慮:「樓上碰到狀況了,快過來!」
新羅尚不及詢問何事,卻是一陣叫聲傳出,再看電視螢幕,是那名紅髮女子與學姐在廊上追逐的畫面。他無暇思考,只能連忙配上裝備,急急奔向樓上。
初次踏上四樓的地面,仍舊是一片空蕩。新羅壓抑著焦慮,持著槍跑過走廊。環顧一圈,卻是沒見到任何人。他繼續前進,來到了另一邊的樓梯。這邊的樓梯鮮少有人使用,陰森森的,透出一絲詭譎氣息。
新羅深吸口氣,謹慎地緩緩步下樓梯。樓梯盡頭是局裡櫃檯的對邊位置,他只來過幾次,這時在燈光黯淡下,顯得更加陌生而令人恐懼。腰間無線電的沙沙聲彷彿這沉默空間的隱約呼吸聲。
再向前走幾步路,卻見學姐嘴被膠帶給堵了住,被綁著蜷曲在角落的牆邊。
「學姐!」新羅一驚,連忙快步跑去,收起了槍,彎身替她解開了繩索、撕去了嘴上的膠布。
「呃……」學姐瞪大了眼,方剛自由的口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新羅忽然感應到了不詳,回身一看,站在後頭的正是那名紅髮女子。
而她,手中拿著一把槍。
學姐的槍。
「這下,我要的人證跟物證都到齊了。」她淺淺微笑。
「新羅──」學姐的尖聲大叫。
「我們回來了,你們在哪裡?」幾乎是同時,無線電的聲響。
砰──!
新羅最後聽到的是貫穿自己的槍響。
接著,一片慘白。